博海拾贝 文摘 人间风味大盘鸡

人间风味大盘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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@刘栋安魂曲:北街当年最朝气的餐厅,不是卤肉馆,不是红焖羊,不是酸汤水饺,也不是辣子牛五方。那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,提供的菜品只有一样——大盘鸡。

当时,有很多学生经营北街店面。我要说的这家店,也是由学生经营。店里一共就俩人,忙不过来,因此只做大盘鸡这一种菜。

俗话说,一招鲜,吃遍天。虽说他俩只做这一种菜,但在当年来说,那也真是够火。

这俩人的分工非常明确,朴实憨厚的那个负责在后面做鸡,长相精明的那个负责在前面跑堂。

那一年我在北街当网管,从头天晚上看通宵,一直忙到第二天中午才下班。人已经困乏到了极点,肚里就麻木,不知道饥饱。我从网吧出来,摇摇晃晃回去睡觉,却没想到在半路上忽然闻到一股颇为刺激的味道。

抬头一看,却是那开大盘鸡店的俩人,正在店门口炒制辣料。红彤彤的尖辣椒洗得干干净净,嫩生生的羊角葱码得整整齐齐。老黄姜被切成了铜钱片,白芝麻被碾成了雪花粉。花椒大料孜然末,胡椒桂皮花生仁。鼓风机吹得嗡嗡作响,大铁锅烧得油花绽放。

那长相憨厚的厨子同学,一手抓起佐料倒入锅内,一手攥着铜勺不停翻炒,加热不用太久,瞬间白烟蒸腾。那股辛香的气味,翻滚着穿过街道。就连街口摆摊的卖肉老汉,也都翘着大拇指赞一声:“好香料。”

炒辣料是一种实力的展示,也是活色生香的广告。这广告飞一般钻进街上每个人的鼻孔,激活了嗅觉细胞,顺带搔了搔唾液腺和五脏庙。正觉得人困马乏想打盹的我,乍闻到这气息,先是重重地打了个喷嚏,随后就觉得脑子里一股爽劲直灌天灵——太好了!精神了!

就在这会儿,被香辣味吸引来的食客们,纷纷来到店门口,那长相精明的跑堂同学,这会儿也赶紧开始吆喝:“半小时后开餐,排队挂号,限量供应!来得早有座儿,来晚了摸不着!”

他这么一喊,食客们踊跃地开始排队。

我的肚子也开始不争气地叫了。好,那就也排一个吧。

跑堂同学见我是自己来排队,就问:“您自己?这菜量大,怕吃不完。”

“忙活了一宿。想吃多点儿。”

“好吧。还要加面吗?”

“必须啊!”

等了大约半个钟头,终于开餐。所有食客按号入座。我排了个四号,还算靠前。肚子里实在空得慌,就先点了一瓶汽水。

柠檬黄的汽水渗着冰渣,一口下肚,暑气顿消。可惜,这东西只解热,不解饿。而且,酸溜溜的东西太开胃了,半瓶汽水下肚,只觉得饿火中烧,比进店前还要旺了三分。

眼瞅着都快十二点了,跑堂同学终于把大盘鸡端了上来。盘子的尺寸不小(而且是很朴实的铁盘),光那盘口,就比隔壁铺子腌酱鱼的缸口还要宽。

在那盘子里,大块大块地码放着数公分见方的大块鸡肉,此外还有深黄色的土豆块,青绿色的尖椒片,再下面,就是一汪又浓又稠的汤汁,汤汁中隐约可见洋葱丝、香菇片、红辣椒,以及其他一些食材。

吃这种带汤的硬菜,最好是从下面开始吃。我从最下方夹起一块浸饱了汤汁的鸡肉,放入口中咀嚼,只觉得鸡肉紧致细密,在咸香、辣香与麻香之余,似乎还透着一丝细微的甜香。

一大块肉,三口两口就吃下肚去。肚子并不满足,饿意只有更浓。这倒像是被饕餮入侵了脑细胞一样,哪管它什么麻辣伤舌,只管一个劲儿往嘴里塞……糟糕,好像是麻辣劲儿太重,舌头都僵了,只好抓起桌上那汽水,咕咚咚灌一大口,好借着那凉劲儿冲刷一下麻辣感。

吃了一半,跑堂同学端了一份面过来——自然是白生生水灵灵的裤带面。往大盘鸡的汤汁里这么一倒……别急着吃!先夹些鸡肉土豆,把面条捂上,等捂个几分钟之后,鸡肉的味道与汤汁的辣香一起渗进了面条之内,这才到了最适合吃面的时候……管叫一个弹滑爽口,辣香绵喉。

幸不辱命,这一盘鸡加一份面,我还是吃了下去。中间还续了两瓶汽水——毕竟是太辣了。

吃完饭之后,我跟那跑堂同学聊了两句,才知道这俩人都不是来自大盘鸡原产地。厨子同学来自云南,跑堂同学来自江苏。但厨子同学的姑父是新疆人,教了他几手大盘鸡的做法。他自己又把云南麻辣味蘸水的做法,用在了大盘鸡汤汁的制作上。那位跑堂同学又贡献了来自江苏的甜酱油——那股细微的甜味便是由此而来。配大盘鸡的饮料,也是他俩细选的柠檬味汽水。这南甜北咸东辣西酸,在这小店里得到了完美结合。

别看他俩年纪不大,也算是自创了一个崭新的饮食流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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